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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年轻时候,我希望用我的理性改变世界;中年的时候,我希望用自己的能力改变国家;到老了,我意识到,我只能改变一个社区”。

 

说这话的老头叫罗伯特.西蒙,此时100岁整,在冠盖云集的庆祝他生日的会上,他谦逊地讲了这番话。我在台下听着,觉得这话耳熟,后来想起当年尼克松跟毛泽东说他改变了世界时,他说只改变了北京郊区。不过,前者西蒙似乎更真诚,后者大概是外交辞令。

 

回到这位百岁的西蒙老人的故事。在庆祝他生日的当天,他的铜像也落成了,真人大小,在社区广场的凳子上安详坐定。老西蒙揭幕时,不好意思地说:很少见到人活着就塑了铜像,也许这像做得早了,我还能活很多年呢,说完诡异地嘿嘿一笑。

 

第二天,这个小镇下了场大雪,一位姑娘兴之所至,将自己的红围脖系在铜像的脖子上,老西蒙散步经过,很不好意思地又笑了。摄影记者抓住了这个镜头,照片出现在翌日的报纸上。红围脖白色大雪黄色铜像,煞是好看。

 

西蒙何许人也?话说在弗吉尼亚州北部,有个6万人口的独立小镇莱斯顿(Reston),至今没有镇政府,靠镇民协会自治管理。这个镇的创建之父,就是他Robert E Simon,当年有人要命名此地为罗伯特西蒙镇, 被他婉拒。但他建议用他名字的三个字母组成该镇的名字,就变成了 Reston。此外,他还将一个大湖命名成他妻子的名字: 安娜湖。雪莱说诗人是赋予世界名字的命名人,西蒙有诗人气质,不过,他的诗不是写在纸上,而是写在莱斯顿这个面积如纽约曼哈顿大小的土地上。

 

西蒙家原来在纽约,父亲是有实力的开发商,家族拥有卡内基大厦,但很早去世。失怙的西蒙有事业的野心更富理想主义情怀。当时是六十年代(多少像中国的八十年代),民权运动风起云涌,年轻一代梦想用新的价值观建立一个新的美国。西蒙就是做此梦的人之一,他用父亲的钱买下赖斯顿,希望建立一个种族平等,穷人富人和谐共处,教育医疗发达的社区。最重要的是一个环境优美、可持续发展的地方,大家可以散步孩子可以游玩,老头可以钓鱼。这在美国当年也是非常前卫的理念。

 

西蒙带着自己的公司进驻莱斯顿,这里当时是大片森林、草地和农场,牛马等牲畜比人还多。但是,一张白纸好画画。美国很多城镇是自然形成的,自然规划滞后,因此就有些混乱。而赖斯顿完全是按照理念从头规划起。因为是自己的地盘,西蒙同规划人员制定了一些规定:在莱斯顿,建富人区独立别墅,附近必须建一定数目的低收入住房,否则不准开发。在一定区域内必须有湖、学校和森林小路,没有湖的地方挖人工湖。此外,路和公共交通网必须覆盖小镇的每个角落,没车的人也可以畅行无阻。莱斯顿1964年开始破土建设,二十年左右建成,目前已经完全按照西蒙当年的规划理念建成了一个模范社区。各个国家的代表团不时来参观,学习社区建设的理念。有关莱斯顿和老西蒙的书和资料很多,传记就有两部。但功成名就的老西蒙依然工作不停,九十多岁还独自去欧洲旅行,应邀讲述莱斯顿的规划经验。

 

不过,从商业角度上讲,他并没有如同目前中国土地开发商那样暴富。因为强调规划理念,保护环境和穷人,坚持建筑的样式和河流湖泊不能破坏,房屋密度不能过大,森林不能砍伐,他不计成本的公司经济上陷入困境,最后被收购,他成了收购他公司的雇员,但因为坚持自己规划理念不受待见,最后索性不干了。 但是,所有莱斯顿的人都认为他是此镇的缔造者和精神领袖,对他依然爱戴有加,新公司总裁要将安娜湖改成自己太太的名字,遭到抵制而做罢。

 

去年秋天,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,在以他妻子命名的安娜湖边,大家庆祝莱斯顿成立五十周年。已经101岁的老西蒙作为传奇人物走到哪里都受到欢迎,年轻的俊男美女纷纷上前拥抱老爷爷。我上去跟他打招呼,他看到旁边我的一个同事照相,我没有介绍,就半开玩笑地说:“如何不给我介绍你的同事?我还没有老到对美女不关注的程度!”大家哈哈一笑。

 

因为我是莱斯顿自治政府不拿薪的成员,因此同老西蒙 很熟。有时候私下聊天一起喝一杯。我问他长寿的秘诀,他说:  工作让他保持年轻。work, work,  that keeps me  young。但他强调,必须是自己梦想的工作并且为梦想工作着。在生活上,他说四样东西让他保持活力:橙汁、三文鱼、坚果还有杜松子酒。

 

有一次我们喝得微醺我斗胆问他,是否为在莱斯顿没有大赚一笔感到遗憾。他说,我从来就不是为钱活着,而是为梦想活着。此外,那些在我的地界靠开发,改我图纸然后发财的人都哪儿去了?他们的儿子都作古了,嘿嘿。

 

真是千金难买老来寿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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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梦白

钟梦白

4篇文章 8年前更新

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新闻传播学博士,在中国大陆、香港和美国从事新闻业和传播学研究多年。目前是美国一所大学的行政院长,并兼任多家媒体的顾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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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 4篇